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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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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平, 寧靜,祥和。

明明是咒術師和陰陽師集聚一堂的場合,整個比試場地卻是鴉雀無聲, 沒有人敢動, 更不敢吱聲。

這是個多麽核平的場景呀。只不過十幾秒以前, 有人伸出手指著問了一句“這個家夥是誰?”, 新鮮的血液就直接濺射了旁邊的人一身。

沒有人看清楚那人是怎麽死的。

大家便默契地維護起了這片寧靜。

全場百來人, 參與了莉奈玩過的一場游戲——沒有123的木頭人游戲。

而在另一頭各家家主所在之地, 又是另一番完全相反的世界。

成堆不怕死的咒靈直沖家主們而去,其中還混著摻著咒力的式神。

而她的晴明老師, 目光早已關註到了這邊。

即便自己身處險境,一樣關心著學生們的安危。

那塊圈著他們的“帳”, 已經升起了三分之二。

而那“帳”的邊緣,有幾人在布“帳”, 看上去這不是普通的帳,地上用血寫成的咒文, 就好像是為這些強者量身定制的牢籠。那些咒靈卻絲毫不管那幾個人。

咒術師?陰陽師?

有內鬼。

但這些家主畢竟都是術師內的佼佼者,區區一些咒靈還不足以制止他們。

榎戶家主見不妙,正要用瞬移術式沖出咒靈的包圍圈。

“如果有誰從那裏面出來的話, 我就殺死這裏的所有人。”

兩面宿儺的聲音明明不大, 卻字字清晰地傳入各家家主耳中。

榎戶櫻子的咒術收回了,她的長女正在那片寂靜又恐慌的人群之中。

不止是她, 其他人也不想拿自己的弟子們冒險, 紛紛退回了包圍圈內。

“還不可以動哦。”

兩面宿儺的聲音,再次把莉奈的註意力拉了回來。

這是一個很違和的場景。

兩面宿儺雙手支在腰間立在臺上蔑視著眾人, 而她就立在和他呈九十度角的右前方。

一只手臂在比試中被榎戶秋桜的術切開了一個巨大的口子, 鮮紅的血液順著手肘、小臂和手腕一路下滑, 一滴一滴掉落在她與他的中間,在地上慢慢地積了一小攤。

如果這場木頭人游戲再久一些,她可能就會成為場上因為失血過多倒下而因此觸犯了兩面宿儺“不準亂動”命令的第二人。

莉奈大口吸入著氧氣,血液的流失讓身體的每一處細胞都能感覺到氧氣的缺失。

如果她不是首發,她就不會對上榎戶秋桜,也不會受傷,更不會在這時立在這種顯眼容易死掉的位置。

“前面這些都是開胃菜”這句話究竟是誰下的結論?

她確實要成為開胃菜了。

眼睛慢慢地轉向身旁的兩面宿儺,希望能早點從他那裏看到這場木頭人游戲結束的前兆。

這一轉,莉奈和一對猩紅的眼眸對了個正著。準確說,是兩對。

那瞳色讓她想起了“帳”在消融交替時無意一撇到的連天邊都染紅的落日,不刺眼,顏色卻燙人。

也不知道是因為失血過多產生的慢反應還是她因為多次面對他已經潛意識的有恃無恐了,她沒有第一時間回避,而是繼續盯著。原來兩面宿儺的上面那對眼瞳裏,有著細小的,同樣環成一圈的黑色紋路,就在他的眼珠上。

可能是眸色的紅太重,不仔細看就會遺漏。

咦?她在看什麽來著?

“看夠了嗎?”

莉奈幾乎在兩面宿儺出聲的同時,收回的視線,但已經太遲了。

血量的流失讓她有些迷茫和不清醒,一定是的。

她幾乎已經可以想象等著她的是什麽了:

——“螻蟻,你的視線讓我真不爽。”

——打斷她的腿,或是殺死她的人。

“不用術式就打贏了那個蟲子,還真是讓我意外。”

“?”

蟲子?聽到這話的人,有些同情地用餘光去找剛才被臺上少女一拳打出場外的榎戶家長女。

收到這話的人,卻在自我懷疑中。

兩面宿儺沒有說她意想中的話,更沒有打斷她的腿。

而是……讚揚了她?

這是幻聽嗎?

如果這是真實的,那不說明他看了她完整的比試!

那個連那麽多家主都沒有察覺到的視線,是兩面宿儺。

一股寒意從莉奈身體裏泛出。

“哦,我差點忘記了。”兩面宿儺露出了一個恍然大悟的表情,看向莉奈,“我允許你說話。”

僅一秒,他的眼神又驟冷,人群中的一處,一位術師被一分為二。

“我可沒說包括你們”。

“你要……做什麽?”莉奈把聲音擠了出來。

一出口,才發現自己嘴唇幹澀,已經沒什麽氣了。

那一邊,“帳”已經快布好了,同時在人群周圍聚攏的,還有越來越多的咒靈。

它們不知道從哪裏冒出來的,和這裏的術師一樣,量多繁盛。

主宰這處場地的人,兩面宿儺,仍舊沒有讓大家動的意思。

“做什麽?”他嘴角的弧度帶著嘲諷,“我也不知道你們這些人類想做什麽,我只是路過順手推一把。”

什麽意思?

這件事,不是兩面宿儺策劃的?

最外圈的術師們,已經開始被咒靈襲擊了,但他們依舊不敢動。

被咒靈短暫的襲擊不一定活,但現在亂動一定死。

地上的血跡在這木制的臺上起初沒有那麽顯眼,隨著越攢越多,像一絹溪水,緩緩地撞在了兩面宿儺的踏鞋上。

這位鬼神低了一下頭,然後後知後覺地把目光移到莉奈鮮血淋漓的手臂上。

極快的一眼後,他揚起了頭道:“可以了,動吧。”

同一時間,囚住家主們的“帳”完成了。

臺下的術師們雖然擔心家主,卻依舊沒有動,血的教訓讓他們不敢輕易放松警惕。

但是莉奈已經撐不住了,這幾分鐘的時間裏,她的血在止不住的流。

視野已經開始模糊,耳內像有一萬只昆蟲在鳴叫。

兩面宿儺好像又看向了他,嘴裏說了一句什麽。

“你現在……死。”

莉奈只能勉強捕捉到幾個字,剩下的和炸起的耳鳴聲混在了一起。

接著她腿一軟,癱倒在了地上。

撐住,可不能暈過去。

這種情況暈過去,和死了沒什麽區別。

只剩下這個念頭在撐著莉奈了。

慢慢的,莉奈好像感覺自己在緩過來。

她昏沈的知覺在清晰,眼睛和耳朵都已經能逐漸感受到周圍了。

視野裏,先是那攤自己的血跡,近距離看,就像一盆水被打翻了一樣觸目驚心。

目光接著移向支撐在這攤血河上的雙臂——完好無損?

之前有些猙獰的傷口,現在已經平整如初。

四周已經暗下來了,整個平安京都像是被罩在棚裏,明明能看到天空,卻又壓抑地好像透不過氣。

還有遠處看不透的用來隔絕裏外的黑“帳”。

這一切都在提醒莉奈,剛才真實發生的一切。

不過兩面宿儺已經不在了。

她的目光再次橫移,接著和一對凸起的大眼睛對了個正著。

四條腿的咒靈就立在她旁邊,露出猩紅的舌頭對她虎視眈眈,口水滴落在她的血泊裏。

“……”

莉奈想到沒想,對著這咒靈的大腦袋就是一拳。

咒靈在空中劃過一道弧線,路過好幾位在辛苦對付咒靈的術師,最後和壓在一位術師身上正要大快朵頤的咒靈撞了個正著。

這位痛哭流涕本以為自己要死掉的術師怎麽都想不到,竟然被臺上那位前一秒還癱倒在地的後輩學徒給救了。

原來這就是被後浪拍死的滋味呀。那就請這浪花更猛烈一些吧。

從地上爬起來後,莉奈審視了一下現在的狀況。

沒有了家主的庇護,很多術師自顧不暇。

雖然詛咒繁盛,但是除咒師的水平還是層次不齊。

現在的首要目標,是趕快把安倍老師放出來,解決這個狀況。

莉奈翻下了比試臺,朝困住家主們的黑幕那靠近。

接著她看到了清行,他竟然在和一個人類對戰。

對方是一個扮相看似垂老,但四肢發達身手矯健的老頭,老頭從臉上拉扯了一下,拽下了一張人皮面具。

除他以外,還有其他類似阻礙術師們拆除“帳”的人,其中一部分是設立“帳”的。

“清行……前輩,這是什麽情況?”

雖然清行在苦戰,但是莉奈沒有出手,她想起了作為開胃菜的自己。

“木夏?你來的正好。”清行送出咒符的同時,躍至莉奈身旁,“你竟然沒死。”

“又來了個礙事的?”對方接下了清行的咒符。

“那真是讓你遺憾了,快簡單說一下。”莉奈催促。

“是詛咒師們,他們想通過這次比試借咒靈的力量一舉覆滅咒術師和陰陽師。”清行解釋的確實簡略。

詛咒師?莉奈曾經聽過安倍老師提過詛咒師,據說是用術做壞事的術師。

“詛咒師?為什麽會存在這種人?”

“因為現在術師的需求沒有辦法滿足人們的**。”

她還記得安倍老師是這麽回答她的。

陰陽師和咒術師除去的是詛咒,而有人卻想要通過詛咒去對抗仇家和穩固自己,因此詛咒師就產生了。

詛咒師本是不會輕易打破平衡的,但是出現了一個例外,而這個例外,很有可能就是兩面宿儺。

人類的死活和他無關吧,為什麽他會幫助那些詛咒師呢?

莉奈看了一眼黑幕道:“那把帳破開不就行了?”

卻見對面的詛咒師笑了一下,露出了一口黑牙。

“帳的根基不在這,還有那些用來加固帳的符咒,是從遠處發動的。想要破除帳,得去除根基和發動咒文的人

。“清行解釋,不忘嘲諷一句莉奈,“你竟然連這都不知道。”

“……”以前安倍老師教她這些的時候她在做什麽呢?

大概是在數蝙蝠扇的山海圖上有多少草木吧。

“那根基要怎麽找?”

“……能困住安倍大人的根基一定會在比較顯眼的地方,那樣帳的強度會更高。”

清行又要應付詛咒師又要給這位什麽也不懂的後輩解釋,他累了。

“算了,木夏你來對付這個詛咒師,我去找……”

等他再次回頭時,這位什麽也不懂的後輩,已經不見了。

???

夜幕臨空,巨量的詛咒橫貫在平安京街頭。

原本聚集在平安京東南角的陰陽師和咒術師,有一半以上正和莉奈一樣遍布這座城池的街巷,尋找著能破除“帳”的根基和下咒之人。

留在比試場的,一半是與詛咒師戰鬥的,一半是自顧不暇的後輩們。

慶幸的是,平安時代的平民信詛咒,所以白天再熱鬧非凡的街道,晚上都是空無一人。

咒靈雖然占據了人類的街道,但進入平民家中襲擊人類的事件還未爆發。

入眼所及的,不是形狀各異的詛咒,就是和詛咒在纏鬥的術師。

——百鬼夜行。

莉奈把這個詞和現在的場景對應上了。

比較顯眼的地方?

這裏是平安京,未來的京都市,如果是未來,那顯眼的地方不意外就是京都塔了。

可是這裏……

莉奈掃過一幢又一幢平房。

哪裏都不顯眼,——除了一處。

目光眺望向城池的北面,那裏有一座由華麗的四角宮殿圍成的神宮,這個國家最尊貴的人所在之地,平安京的宮城。

有可能嗎?

一聲女子的驚呼,從莉奈耳邊傳來,是她身側一座平民住宅的院內。

看了一眼遠處的神宮,莉奈嘆了口氣,一躍翻進了身側的墻內。

由於害怕,驚叫的女人打翻了油燈,小小的火焰在地上燃燒。三把長著眼睛的油紙傘,和院內的女人大眼瞪小眼。

呀,是能看到詛咒的人。

初來平安京時,莉奈還奇怪為什麽人們會害怕這種家中物品,以至於雨傘和燈等器具都變成了詛咒。

三把長眼睛的雨傘吐著大舌頭沖著你,好像是有點不舒服……

莉奈直接一把拽起三只雨傘的傘柄,稍一用力,三把被詛咒的傘被拋出了院墻。

“……”現在變成了女人和莉奈大眼瞪小眼。

“莉子,怎麽了嘛?”

舉著油燈的男人從屋內探出了頭,照亮了這個院子,也照亮了女人的相貌。

莉奈仍舊保持著拋傘的動作,灼亮的油燈,讓她的瞳孔微微一縮。

“莉子?平氏的莉子?”

女人素顏褻衣,聽到這姓氏以後,整個人往後退了一步。好像她是和那些大眼傘一樣可怕的生物。

“你知道我的名字?是父親大人讓你來的嗎?告訴他,我是不會回去的。”

莉奈沈默。

平氏的莉子,也就是那位最初被婚配給安倍老師的千金。

甚至留下一封遺書,準備用昂貴的緞布紅繩自了。

她沒想到,她們會以這種情形重逢。

看著過去的“自己”,莉奈產生了一種微奇異的微妙感。

“不是……但現在不是時候介紹。”莉奈看了一眼皇宮的方向,她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說完這話,她便翻出了院墻,順腳踩了那三只大眼睛的紙傘。

紙傘:“?”

越靠近皇宮,詛咒反而少了。

就連術師也是,即便是這種危機時刻,也沒有人敢來冒犯皇宮。

巧了,她敢。

守門的士兵看似在值守,實則腦袋和身體已經分家了。

她擡頭,看向神宮宮門的樓墻頂面。

那上面,一個人類高度的黑影立在邊緣向東南角眺去。

“哦,看來有人找到我們了。”

宮墻之上,一個蒼老的聲音說道。

旁邊,形似人類卻長有兩只犄角的咒靈道:“我早就看到她了,這人類一路跑過來的,估計上都上不來。”

下一秒,一人一咒靈身後傳出一個聲音:“你說誰上不來?”

莉奈不得已還是用了術式,她一個瞬移,落到了宮墻之上。

除了那個高個子的人形咒靈,旁邊有一位長胡子老頭,一身黑色的狩衣坐在那,松弛的眼瞼遮住了大半的眼睛,他們的腳邊,是三個被咒符包裹住的比手指大一點的木樁。

這就是能影響“帳”的根基嗎?

在她的話音落下後,高個子的咒靈回過了頭。

莉奈:“……”

如果要說平安京這麽多奇形怪狀的咒靈會讓人難以分辨,有一只,莉奈絕對認不錯。

就是曾經在大山裏面容秀俊卻一臉寫著“我想吃你”最後被她打了一拳的酒吞童子。

變為人形的酒吞童子確實別有魅力,即便頭上有兩角都不影響他俘獲一些未經人事的少女的芳心。

“你不是被兩面宿儺殺死了?”

“……”

平安京人人畏懼的詛咒酒吞童子,和詛咒師現役最高家主,無論如何也想不到,這位好不容易找上來的少女,第一句竟然是這樣一句話。

哪裏不對,難道不應該是解開束縛那個“帳”和咒文,或是詢問目的?

詛咒師的最高家主,默默把一番有關自己雄心壯志的長篇言辭給吞了回去。

“什麽殺死了,那是一個交易。”酒吞童子沒想到自己不敢提的名字在這個人類口中如此輕易的說出來了。

“什麽交易?是你主動被兩面宿儺打成狗,他幫你們限制其他術師並要挾術師家主以完成這次愚蠢的行動,你們只需要在這裏坐著吹風其他術師就會被咒靈們幹掉?”

“……”詛咒師家主覺得這話好像沒毛病。

“……”酒吞童子覺得這話好像全是毛病。

不對,這人類在罵他,但他沒有證據。

“小丫頭,用嘴巴可救不了咒術師和陰陽師的未來。”詛咒師老頭說罷轉過了頭,看著這片腳下的土地,“從今晚開始,平安京就不再有陰陽師和咒術師,將是我們詛咒師和詛咒的天下了。”

……你當全世界就平安京這一個地方嗎?

“是嗎?可是你就不怕這老頭利用完你們咒靈,扭頭為了滿足那些貴族的需求又把你們摁在地上打?”莉奈沖著酒吞童子道。

“別想挑撥離間,我們詛咒早就被這些術師們壓迫的太久了,明明活在同一片天地間,他們卻要把我們除去。”酒吞童子睨了一眼白胡子老頭,“再說了,這老家夥如果敢耍花樣,我連他一起除掉。”

詛咒師老頭:“……我聽得到。”

“這樣呀。”莉奈附會的點點頭然後看向詛咒師老頭,“那你呢?你看酒吞童子手下那麽多咒靈,等能阻止他的陰陽師和咒術師都不在了,他改口針對你們詛咒師,那你們豈不是孤軍奮戰?你也聽到他說了,他們咒靈被術師們壓迫的太久了,你們詛咒師不也是術師的一種嗎?”

詛咒師家主:“……”這小丫頭好像說的也不是完全沒有道理。

“閉嘴,我們詛咒可不像你們人類這般言而無信!”

神宮的城墻上,黑藍色的烈焰從他的腳底攀升,他的紅發也像燒著的烈焰升騰。

莉奈還沒有結束:“聽聽,咒靈都知道我們人類言而無信,到時候為了杜絕後患說不定先把你這位詛咒師的強者殺死。”

詛咒師老頭也忍不了了,他從腰間摸出一只人形玩偶,接著咒力從他的手中被輸入其中。

這人形玩偶被可見的咒文環繞,接著越來越大,直至長成了三米高的人形生物。

是一只禿頂的河童。

是咒骸,通過咒力驅動的無生命玩偶。

“先管好你自己吧!”

在這種漆黑的高處,熊熊的黑藍色火焰以及奇高的咒骸。

應該足以吸引一些散布在這座城池裏的術師的註意力了吧。

雖然莉奈更想看到詛咒和這位詛咒師打起來。

“那我再多嘴一句吧,我問你,你在兩面宿儺手底下撐了多久呀?”赭色的光暈在少女手中浮現,朱紅的羅盤在光暈中顯現。

撐了多久?

酒吞童子還記得作為詛咒頂尖的存在,卻體驗到的那種毫無還手之力的感覺。

他的每一招都被輕易瓦解,他的黑焰被澆滅,他的存在差點和那片樹林一樣被粉碎。

如果不是他拼上性命的那一下,他甚至可能碰不到他。

雖然目的達到了,但他不想回想那場戰鬥。

“廢話少說!”

“那我猜應該不是很久吧,我曾經在他的手底下……”

酒吞童子看到自己的火焰映在少女的臉頰上,唇齒上,那裏不緊不慢地吐出了幾個詞:

——“撐了三個月哦。”

騙咒靈的吧?

濃稠的黑焰直逼莉奈,那裏面摻著烈酒,只要沾上一點,就會吸附蔓延,直至侵蝕整個身軀。

莉奈腳下半透明的羅盤亮起,手上的也微微一閃。

這是榎戶秋桜教她的。

她知道酒吞接下來三步的行動了。

身形消失又出現,酒吞的火焰撲了個空。

但是詛咒師那裏卻行不通,咒骸沒有思想,純靠著咒力帶著攻擊她的指令在行動。

她腳下一偏,身側的石制樓面被咒骸砸出了一個深坑。

這是玩偶可以做到的程度嘛……

又是一次雙重的攻勢,莉奈又一次險些被擦到。

雖然詛咒師和酒吞兩人的速度還未有曾經兩面宿儺一個要快,但分精力同時對付兩個確實有點吃力。

莉奈再一次瞬移,出現在了詛咒師老頭身側。

如果這是憑借咒骸術式攻擊的術師,那麽本人一定比咒骸要好對付。

她揮出的一擊,撞上了環繞在老頭四周的咒文,在她的手靠近時,那圈原本透明的咒文才顯現。

咒文一亮,將力還給了她,莉奈被這力朝著相反的方向送去。

“”

“呀,我忘記說了,你應該是來找能解除‘帳’的根基以及穩固帳的咒文的吧?可惜呀,那是我用生命的代價下的咒文,不然怎麽困得住安倍那些人呢。只要那個‘帳’還在,保護我的咒文就會一直在,而只要我還在,你就破不了那裏保護‘帳’的咒文。”詛咒師老頭露出了有些遺憾的表情。

……這是什麽作弊手段。

詛咒師老頭在說這些話時,酒吞和他的咒骸可沒停下聽他演講。

莉奈躲開了酒吞的火焰,卻挨了咒骸一下。

雖然她手臂的傷口恢覆了,但流出的那些血液,還是削弱了她的戰鬥力。

“還說能撐過那個家夥三個月,不知道你還能撐多久。”先前被莉奈唬住了的酒吞松了口氣。

“那我要怎麽才能解除那個‘帳’?”莉奈捂著被打的地方,沒有理酒吞。

“……”咒術師老頭掏了掏耳朵,以為自己聽錯了,“你還真敢問啊,那我就滿足你們年輕人的好奇心吧。要麽你破壞保護我的咒文,要麽我自己解除,這咒文的強度,和那個‘帳’的強度對等,想必你也辦不到。”

那個‘帳’困住的都是術師界的強者,他們都無法從內破除的‘帳’,這個只會口出狂言的小丫頭絕不可能做到。

“謝謝你的解釋。”莉奈象征性點了點頭,羅盤的圖案在她腳下蔓延,她口齒輕啟道,“領域展開。”

黑幕下,咒靈酒吞和詛咒師白胡子老頭,都在這句話後楞了一下。

星空幕布,朱色羅盤。

紅與藍的領域包裹住了白胡子老頭,把酒吞和咒骸都隔絕在了外面。

“哦,竟然是生得領域命運羅盤,你是榎戶家的直系?”處於莉奈的領域裏,詛咒師老頭也不緊張,他對自己的咒文很是自信。那可是,他堵上詛咒師未來和自己性命的咒文。

“你知道這個?”

“當然知道,我們詛咒師也是見過世面,了解過對手的。”詛咒師老頭擡起了些眼瞼,“你可知道這領域是當今的榎戶家長女都還沒能掌握的,我倒是從未聽說過榎戶家有你這號人物。”

莉奈聳聳肩。

就連榎戶家自己都不知道有她這號人物。

“那我還真是榮幸。”莉奈扯出一抹笑容,“既然進了我的領域,要不要聽聽看規則。”

詛咒師老頭雙手插入狩衣的袖括內,也扯起嘴角:“小丫頭,你要知道拖得越久對我們就越有利,也不知道那些陰陽師和咒術師有沒有傷亡一半。”

莉奈默認他是同意了。

“那就給你來個命運羅盤的豪華版吧。”

命運羅盤簡易版是對付不講道理的人的,而豪華版……

“命運,既是宿命,一個人的運氣,也包含在內。”莉奈微微揚起頭,看向頭頂的星河,“就和這星空,命運的走向有無數種可能。接下來,我想和你賭一波命運,你贏了,我替你殺掉酒吞童子,你輸了,你把咒文解除。你放心,雖然是我的領域,但命運是絕對公平的。”

“哦?殺死酒吞?先不提你有沒有這個實力,首先聽上去對我沒有任何益處。”

“沒有嘛?我還以為你的野心足夠大呢,原來不過如此嘛。”莉奈嘆息。

“此話怎麽講?”

莉奈往前邁了一步,拍了一下手。

“你們想除掉陰陽師和咒術師,無法是認為同樣是術師,同樣服務貴族,只因為你們幹的是暗面的勾當,卻只能處處低他們一等。他們有地位,被天皇承認,而你們只能做底下交易。一旦他們被消滅了,平安京的術師們只剩下你們了,到時候就由不得那些貴族不依仗你們了。”

詛咒師現役最高家主不置可否,這確實是他們想要的未來。

“可是呀!”少女口吻一轉,“如果咒靈在你們的道路上和你們產生沖突呢?同樣是**,酒吞是食欲,而你們是聲望,你們的目標是不同的,就必然會產生沖突。到時候為了地位,你們還是會選擇和酒吞為敵的吧。”

“你想說什麽?”詛咒師老頭終於擡起了所有垂松的眼皮。

而莉奈所有的鋪墊,就是為了這一刻。

“曾經有人跟我說,如果有想要的,就應該拋棄一切去追求。如果連放手一搏都做不到,就算你現在幹掉了陰陽師和咒術師,你也無法擁有想要的未來。”

當然,那個“人”也說過,為了達到目的就應該拋棄未來和身份。

正相反,詛咒師們追求的就是未來和身份。

詛咒師老頭扯動了嘴角,笑了,“我願意和你賭,你說吧,賭什麽?”

中央的羅盤發出熾烈的光芒,兩束小小的光點,進入兩人的額頭處。

“很簡單,賭接下來,酒吞會不會被殺死。”

酒吞童子有些不服氣。

他確實打不過兩面宿儺,但是對付個人類女人還是綽綽有餘。

好不容易見這人類使用了領域,她竟然把那個老頭子拉了進去,把他拋在了外面。

一定是看不起他!

他這存活於世,有兩件事讓他非常生氣。

一件是這件事,另一件是曾經他幻化成人準備引誘女子滿足食欲,結果那個女人一上來,對著他的臉就是一拳。

啊,好氣呀。

在酒吞準備強行破開領域的同時,領域消失了。

人類女子和那老頭,都安然無恙。

而那老頭,甚至把咒骸收了回去。

“酒吞呀,這小丫頭說她準備殺了你,讓我別插手。”老頭子說。

酒吞發上的火焰燃的更劇烈了。

看不起他!好氣!

莉奈的羅盤重現於手心,沒有了咒骸,她可以專心對付就吞了。

而酒吞不再留有餘力,他的身側咒力聚集,巨大的酒葫蘆出現。

酒葫蘆有一張大嘴,往外吐著黑焰。

這還不夠。

巨大的黑焰空間從酒吞身後開始朝莉奈蔓延。

——“領域展開,酒池天地。”

這一點,莉奈遇見到了。

但是她躲不開。

目光所及之處,是炙熱的酒海,酒海上燃著黑焰,只要被觸到就會消失在這世界上。

巨大的酒葫蘆張開大嘴,朝她噴出酒水。

領域之內,領域制造者的術式必中。

酒水所到之處,黑焰就會跟隨。

酒吞看著自以為是的人類少女被酒焰之海舔舐吞噬。

正要放聲大笑,火海沈下後露出依舊立在那的少女。

閃著奇異紅光的小球在莉奈周圍沿著軌跡極快的轉圈,形成了一個保護圈。

酒吞的術式中了,但皆被小球化解了。

這也是和榎戶秋桜比試的成果。

酒吞神色一凝,一種從外而至的恐懼感遍及。

這種感覺不是因為莉奈接下了他的咒術,而是——

他擡頭看向自己領域的邊緣,那裏在破碎,在瓦解。

在不久之前,他將將經歷過這個畫面。

那一次的震驚和恐慌,他還沒有忘記,他的領域就和脆弱的溪水一般,在轉瞬間被壓制和替代,從內而外被覆蓋和吞噬。

而這一次不同,領域的制造者在內部占領著制高點,沒有人會輕易破開領域進入,讓自己陷入險境。

但,他的領域就是被破開了,輕而易舉。

領域的主人停下了攻擊,那只巨大的酒葫蘆跟即將見到什麽可怕的東西一般,收回了大嘴,縮到了酒吞的身後。

莉奈跟著擡起了頭。

——比她想象中還要快。

就像是一塊玻璃,先是一些皸紋,再是蔓延的細縫,當細縫布滿,只要再用一絲力,頃刻間破碎。

酒吞的領域,被破開了一道大口子。

隨即一道身影,從這道口子跳入。

那道身影穿著和這個時代格格不入的羽織,嘴角的弧度輕狂又傲慢。

他在下落的途中伸出了兩根手指,沖向這個領域的主人。

“正是麻煩,害我又進了一次這種骯臟的領域。”莉奈聽到他出聲道。

話音落下,酒吞背後的那只巨大的酒葫蘆從上而下出現了一道筆直的縫,這道縫通向立在它前面的咒靈。

一擊致命。

他甚至不需要展開自己的領域,酒池天地就開始崩潰。

腳下的酒池已不再活躍,火焰的顏色也漸漸消逝。

而這一切的所作者,靠著純粹的力量在領域裏擊潰領域主人的所作者,不慌不忙地轉過身,眼角下的那對眼瞳跟著一起睜開看向身後的少女:“榎戶莉奈。”

——領域消失。

於是詛咒師的現任最高家主,看到的就是這樣的一副場景:

不知從何而現的詛咒之王,徒手撕開酒吞童子的領域,只用了短暫的幾秒鐘時間,粉碎了領域,最後用一種不悅的目光,看著那位榎戶家的少女。

而當世最強的詛咒之一酒吞童子,不知生死地倒在那裏。

詛咒師老頭哪裏還管得了這麽多,他可以用自己生命換來詛咒師的地位和未來,但這不等同於他願意在這白白喪命。

在那束來自兩面宿儺的目光掃來之時,他幾乎是整個人匍匐在地。

——還以為你的野心足夠大呢,原來不過如此嘛。

說這話的人,就立在這位詛咒之王的對面,而他,只敢像螻蟻一樣屈服在這。

被準確喊出名字的少女不緊不慢地回應道:“您還記得我,真是我的榮幸。”

下一秒,指尖鋒利的手指鉗住了她的下頜,力道不重不緩。

兩對眼眸,近距離對上了她的。

他已經記不起600多年前那張臉的,但是那對噙著自信與沒有絲毫畏懼的眼睛,他可記得一清二楚。

想挖出來。

“你真的是不怕死,我應該讓你死在那咒靈骯臟的領域裏。”他用最隨意的口吻,說著最狠的話。

“那我還挺幸運的。”

——“命運,既是宿命,一個人的運氣,也包含在內。”

——“我想和你賭一波命運。”

匍匐在地,慢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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